全國實施三級防疫警戒,圖書館暫不開放,借來的書都翻完了,沒書可讀,只好抽取家裡的舊書解悶。重讀1997/1/2買的《毛澤東詩詞全集》,又一次窺探了一代梟雄的內心世界。
毛澤東《沁園春 長沙》:
「…指點江山,激揚文字,糞土當年萬戶侯。曾記否,到中流擊水,浪遏飛舟?」
這首詞是毛在湖南第一師範唸書時,和同學「意氣風發的評論國家大事,寫激濁揚清的文章抨擊醜惡,讚揚美好。把當時的軍閥官僚看得如同糞土。記得嗎?在水深流急之處游泳,激起的波浪,遏止了江中住快速行駛的船舶」,何等的萬丈豪情啊!
浪遏飛舟,太誇張了吧,這和「萬里長江橫渡,極目楚天舒」的句子一樣離譜。游長江二小時,漂三十多里才上岸。毛說搞革命就得在大江大河裡裏劈波斬浪,鍛鍊自己,「不管風吹浪打,勝似閒庭信步」。
大言「浪遏飛舟」,吹噓「長江橫渡」,還以「秦皇漢武,略輸文采;唐宗宋祖,稍遜風騷。一代天驕,成吉思汗,只識彎弓射大鵰」的詞句揶揄史上明君,瞎捧自己,老毛還真不是等閒之輩啊。
《賀新郎 讀史》:
人猿相揖別,只幾個石頭磨過,小兒時節。
銅鐵爐中翻火焰,爲問何時猜得?
不過幾千寒熱。
人世難逢開口笑,上疆場彼此彎弓月。
流遍了,郊原血。
一篇讀罷頭飛雪,但記得斑斑點點,幾行陳跡。
五帝三皇神聖事,騙了無涯過客。
有多少風流人物?
盜跖莊屩流譽後,更陳王奮起揮黃鉞。
歌未竟,東方白。
人與猿互相拱手作別,從此分道揚鑣。人類的發展依次進入石器、青銅、鐵器時代。石器時代是人類的童年,而爐中火焰翻滾煉銅煉鐵,又是在甚麼時候起始?也不過是幾千年前吧。縱觀歷史,總是憂愁多開懷少,盡是征戰殺伐弓箭疆場。這大好河山,哪一處沒有戰爭沒有流血。從少到老潛心讀史,不知不覺就一頭青絲換白髮,心裡卻只記得一些斑斑點點,幾行陳年舊事。三皇五帝被說得神乎其神,騙了多少在歷史長河中匆匆而過的人,他們真的是風流人物?我看不盡然。盜跖、莊蹻、陳勝、吳廣,這些敢於揭竿而起挑戰統治者權威的人,才是美名流傳的真豪傑。
毛把正史裡的盜賊流寇、造反領袖當成心中偶像,得天下後殺人不眨眼,鬥爭地主、政敵無所不用其極,原來是有認知上的原因。但引用「一曲成歌鬢白雪」、「吟詩一夜東方白」之句,也流露了毛舞文弄墨的雅興與感嘆歲月如流、年華老去的無奈。
認識「時代偉人」、「民族救星」的最好方式,是透過他自己寫的詩詞文章,因為每一字句都是他精心琢磨、反覆修改而成;而由別人代筆的傳記所引用的資料,事實上有很多也是無從分辨真偽,有著太多的揣測和附會;重讀《毛澤東詩詞全集》,有溫故知新的喜悅,更藉機窺視了詩霸氣人狂狷的革命家的內心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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