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捧流沙 情繫今生

每次從圖書館借回一袋書，腦子都會想起契訶夫的短篇小說《賭》：

銀行家與年輕律師爭辯「死刑與無期徒刑何者不道德？」「一槍斃命和終身監禁哪個比較仁慈？」
年輕律師：「一樣不道德，同樣殘忍；如果可以，我選後者。活著總比死了強。」
銀行家：「謊言。我和你賭兩百萬盧布，你在牢房連五年都撐不過去。」
年輕律師：「如果是真的，我敢賭十五年。」
銀行家：「同意。我以兩百萬盧布，賭你十五年的自由。」

年輕律師被囚禁在銀行家莊園的小屋裡。哲學、歷史、宗教、語言…無書不讀。就在刑期結束前五分鐘，他違反契約，破窗逃出，並在囚房留下一紙便條：
「…我向你聲明，我輕視自由、生命、健康和一切書本所謂的人間幸福…你的書給了我智慧，無窮的人類思想在許多世紀中所創造的一切，縮成一小塊裝入我的頭顱了。我知道我比你們都聰明。可是我輕視你的書，輕視一切世俗的幸福與智慧。一切是空虛、脆弱、渺茫和迷妄，宛如海市蜃樓。雖然你驕傲、聰明、美麗，然而死亡會把你從地表抹去，正如地溝的老鼠…為了確實向你表示我對金錢的輕蔑，我放棄了我一度夢想為天堂而現在輕蔑的那兩百萬…」

年輕律師枯槁的形體，飽含著聖哲的智慧，回到世俗人間，會不會後悔那浪擲的十五年；這段歲月，用來跋涉關山、流浪江湖、歷練人生，會不會比讀萬卷書更豐富精彩？
台大傑出教學獎郭瑞祥教授：「人生有兩套學問，一個是求生存的學問，一個是生命的學問。以專業謀一份工作，成家立業，求得生存。生命的學問，是面對真實人生的學問，你必須去探索、去了解生命的終極意義，才能圓融的面對多變的、意料之外的人生。」
書本只是生命的迴光，它的影子可能遮蔽你的人生。書本之外的世界，不是想要怎樣就能怎樣，它經常是「強求的都沒成功，沒預期的卻都發生了。」
萬丈紅塵可憐身，需要兩套學問調適，不可偏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