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9/8/1~2019/7/31,20年,7300個日子,彈指飛逝。
五十之年離開職場,曾以「25年一覺梅岡夢,醒來已是半百人」喟嘆,那欣逢退休20周年,又是甚麼心情?
「情懷只合自家知, 說與旁人枉費辭」,詩人說甭寫了,寫了也沒人懂,一如白天不懂夜的黑。但經營部落格的初心,一直在呼喊,寫吧﹗要以熱情書寫對抗無情遺忘,留下一點文字記錄當下。
「萬事紛紛擾擾中,春光來去自匆匆;而今乞得身閒退,便覺花開分外紅」,說得好啊,退休了從此無事一身輕,花開分外紅。但東晃西晃20年之後,我要說,退休和結婚一樣︰「紅毯的另外一端,才是人生考驗的開始。」
退休決不是「揮一揮衣袖,不帶走一片雲彩」那般瀟灑。1999年8月,么女升高二,二女兒準備重考,大女兒讀大一,老伴還在上班。告老還鄉,遷居農村的我,每天要負責接送,說來好笑,退休第一份工作,竟是轉行交通運輸業。
而當完司機回到家裡,漫漫長日只剩我一人。內心和偌大的房舍一樣空曠,穿著拖鞋度步,室內有回音。
當初以健康為由退休,希望不再朝九晚五累垮肝臟,要吃喝玩樂多活幾年,才對得起自己,可是馬上發現,每天閒閒沒事也不是辦法。算是機緣吧,接到了兼課邀約,但堅持只上幾堂課,多也不要,就當資源回收再利用,發揮剩餘價值。沒想到的是,這樣的日子竟持續五年,先後在復旦中學、中壢高中、南崁高中、平鎮高中、陸軍士校,教不同資質的學生。以前會遺憾怎麼這麼癡情,在鄉下學校從退伍幹到退休,會抱怨學生不識貨、不受教,但遊走各校,被不同的教職員工「調教」後,發現梅高是溫馨的、和樂的,是最適合自己的。而被不同程度的學生「雕琢」,最大的覺悟是︰「資質好的不必教,太笨的又無法教,教育的精義應該是反教育,不教、自學。」
孔子誰教出來的?佛陀又是誰教的?基本上他們都是自學,然後轉益多師。不憤不啟,不悱不發,說的不就是這個道理。
想通了,把講義、教科書、筆記、參考書,全部載到資源回收場一公斤三塊錢賣掉,再也不教書了,之後打電話來邀請的,都以「我已經不會教了」,一口回絕。
回去當學生吧,到社區大學選修攝影入門、影像處理、視訊剪輯、部落格經營…買單眼相機、變焦鏡頭、錄攝影機以及各種軟體…不懂的到圖書館找書看,開始了自學、請益多師之旅。截至今日,我已po了665篇文章,169本相簿,199部短片在雲端,記錄自己今生的當下與過往。
20年, 21900多餐飯,天可憐我,仍給活著,但也真正嚐到了人生的酸甜苦辣、悲歡離合。有人說「戲劇,是刪除了枝微末節的人生」,就以條列的方式,敘述這些年的如劇人生吧。
一、胖了11公斤,矮了1.5公分。
二、眼、耳、鼻、喉、肝腎心脾,都有專科醫生打理,有的是定期保養,有的是再也回不去了。
三、買股票、玩基金賠了60幾萬,但哪裡跌倒哪裡爬起來,群益證券網說我目前買賣股票的報酬率是+13.6%。
四、3個女兒都嫁了,「愛對了是愛情,愛錯了是青春」,感恩喔,她們碰上的是前者。
五、換了2部車,海天遊蹤,跑了何止10萬8000哩。
六、每月借10本書刊翻閱,偶值會心處,喜悅忘寒暑。
七、走了5個親人,2個妹妹、1個哥哥、1個妹婿、1個嫂嫂,得年最多的只有70歲,「生有七尺之形,死唯一棺之土」,哀哉﹗
八、優惠存款18%變9%,明年變0%,人算不如天算。幸好投資了一間房,仲介說已飆至1100萬,暴漲啊。聖經說︰「凡事都有定數。」
九、3個外孫,1個外孫女,讓我升格當阿公。自己怎麼長大不知道,女兒成長時自己忙工作,旁觀第三代一寸一寸的長大,一點一點的學習,發覺生命原來這麼可貴,這麼值得尊重。
十、種了32棵山櫻、6棵桂花、2棵山茶、2棵樟樹、1棵青楓、1棵黑板樹…父王派我來種樹,使命已達,枝繁葉茂,綠滿家園。
十一、玩Candy Crush糖果遊戲,已衝到Level 1976,在多巴胺的酬賞機制下,愈玩愈High,醫學報導說,多動腦可預防老人癡呆。
十二、每天走路5000步,健康有保固。不期望長壽,但求不拖累子孫﹗
… … …
「有兩種東西不能凝視/太陽和死亡。」
「老是一種境界/無聲/無色/無些些雜質…/慢節奏的活著/蠕蠕爬行/蝸牛般以口涎書寫牆的蒼白。」
退休20年,有苦有樂,有悲有喜,但好像也沒詩人寫得那麼無奈與蒼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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