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些話要老了才會懂，譬如張愛玲說的︰「長的是磨難，短的是人生。」
為什麼會想到這句話呢？
左上腹隱約鈍痛，十幾年了，沒理它；近日突然疼痛難忍，只好掛號看診。
醫生︰「從症狀判斷，應該是胃潰瘍或胃食道逆流，要確定需照胃鏡。」
照胃鏡，聽了就怕。2000年到林口長庚做一日全身健檢，小指粗的纜線分次從口腔及肛門長驅直入，弄得我非常難過，暗誓以後再也不做侵入式檢查。更有甚者，花10000元，換一本裝訂漂亮卻看不懂的報告，覺得有點啼笑皆非。
醫生見我猶豫，便說︰「除了確定胃潰瘍、胃食道逆流，你這肝膽科老病號，可順便檢查是否有由肝硬化引起的胃靜脈曲張。」
照個胃鏡，可解決3個疑惑，答應了。
但檢查當天，我還是很緊張。鞋都穿好要出門了，才發現誤把悠遊卡當成健保卡，走進醫院旋轉門，眼鏡撞上透明玻璃；而空腹八個鐘頭，在等燈號時，竟有點發抖…
終於叫到我了，進入檢查室，護士一個命令，我一個動作︰
1、喝胃乳液
2、左肩打一針（腸胃鬆弛劑）
3、拿下眼鏡，喉嚨噴麻藥
4、向左側躺，屈膝彎腰
5、嘴巴咬住固定器
6、練習鼻吸氣、口吐氣
醫生來了，手上拿著長長的管子，說是極細管，還是很大條，它經過咽時，我吞了一下，醫生說很好，然後就順順的進入食道、胃；我雙手握拳，兩眼緊閉，不斷的吸氣、吐氣，至於醫生在做甚麼，通通不知道。
結束時，醫生說︰「胃食道逆流，沒潰瘍，胃靜脈輕微曲張。」鬆了一大口氣，沒有太壞的宣判。
感謝醫生精讚湛的技術，沒讓我受苦；更感謝護士，叫我不要選擇全身麻醉無痛照胃鏡，因為16年前那種不適，這次都沒出現，連嘔吐感都沒有。
2天後回診，拿了一個月的藥回家；心想，我這血肉之軀，在人生的戰場上，又一個器官淪陷了。吃藥、追蹤，再吃藥、再追蹤，沒完沒了，這，不就是張愛玲說的磨難？
有人問張曉風︰「近來體力可好？」她說︰「體力？我哪有甚麼體力？體力告別我已經很久了。七十歲，能維持身體正常運作，自覺已經很不簡單了。」
當身上的某些器官不能正常運作，人生的磨難，才正開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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